陈玉成


作者:钟文典

录自:《太平天国人物》

 

一八五六年九月“天京事变”,太平天国首义诸王或死或走,军威陡落,国势顿危。天王洪秀全面临艰难困厄局面,于无可奈何之时,擢拔新人,委以重任。陈玉成以弱冠之年,拜命封王,领军征战,驰骋于大江南北,屡败清军,敌胆为之寒怯。一时间,英王威名如晴天霹雳,声震遐迩,被誉为太平军中两员“勇猛王爵”之一。[1]可惜不数年即遭奸人暗算,俘解清营。在公堂中,他面对敌人威胁利诱,软硬兼施,巍然不为所动,且严词斥敌,鄙视奸邪,大义凛然!殉国时年仅二十六岁。真是生也伟大,死也光荣!不愧为中华民族的青年英雄。

一、家世与童年[2]

陈玉成,广西省梧州府藤县大黎里西岸村人。根据考查,他的先祖原居福建省汀州府上杭县。公元一二六七年(南宋咸淳三年),因“常遭凶年世变之苦”,由福建上杭迁居广东省韶州府翁源县的枫树井。一住四百年左右。清康熙年间,他的十世祖陈晌因厌弃“梓里之不宁”,遂从广东翁源县远徙广西,先到浔州府平南县鹏化里水均村卜居,在那里广置田园。不久,苦于“世乱”及“夫役繁扰”,且“虑手足单持”,又由平南水均村东走二百余里,暂居于僻远的藤县大黎里花洲山区。一六七九年(康熙十八年),以“平定有日”,始从花洲南下,择居于大黎圩北五里的黄婆村。后因黄婆村濒临大黎水,每逢春夏,常遭水患。所以,传至陈玉成的曾祖父陈文毓时,再由黄婆西进三百米之遥,至西凤岭脚的西岸村落业。一八三七年(道光十七年),陈玉成诞生在这个僻静的穷山村里。

陈玉成原名丕成。参加太平天国革命以后,“天王见其忠勇,改做玉成”。[3]他的祖父陈拔兰,祖母江氏,父亲陈朝礼,母亲姚氏,[4]都是勤劳的农民。玉成出生时,一家五口,祖孙三代,同住在三间泥土春墙、茅草盖顶,既低矮,又简陋的房子里,过着贫苦的生活。更不幸的是,玉成还在幼年,父母就死了!他成了孤儿,[5]全靠祖父、母抚养成人。陈拔兰是个性情呆板、心地梗直的老人。对人处事都不会转弯子。乡亲们给他取了个外号,叫做“古板兰”。[6]因为他身下是独子孤孙。儿子既死,对孤孙特别疼爱。他曾经节衣缩食,送玉成“入蒙馆读书”。但由于家庭生活不继,很快就辍学了。大约十岁左右,玉成就给人帮工,参加劳动,逐步自谋活路。他给人放过牛,挑泥春墙盖房子,还干过力所能及的一些农村小活路。从小就饱尝了人世间的各种辛酸和苦楚。

西岸村南边不远,有一列小山岗,名叫黑石顶。翻山南下,就是古制村和新旺村。在放牛做工中,陈玉成常与古制村的陆海平[7]、新旺村的李以文[8]等为伍,从小成了“同乡至好”。在大黎,陈姓是个大族。察顶、东岸、花洲等村落,都有陈玉成的兄弟叔伯。东岸村与西岸村隔河相望。陈玉成年纪虽小,却喜欢到那里寻亲访友。大黎河怪石嶙峋,水流湍急。他冬天撑竹簰,夏天赤身泅渡,风来雨去,自以为乐。由于参加劳动和爬山涉水的磨练,使陈玉成从小养成机警、倔强和不怕吃苦,勇于冒险的性格,也练就了一付好身手。[9]他身材不高,但很厚实。长相十分秀美。[10]因为两眼下各有一块黑斑,而且性情好动,乡亲们给他取了个绰号,叫做“四眼狗”。

少年时期的陈玉成,有一件事至今仍为人们津津乐道。《藤县志稿》记载:“当(玉成)居家时,邻人茅屋肇于火,融融照天矣!村人闻警趋未及”。玉成“右竿左刀”,“一跃高丈许”,“飞登屋顶,瞬将燃着茅编挟以俱下。众至,睹灾状,群惊以为神”。对玉成的
勇敢机智赞口不绝。

陈玉成生长于鸦片战争期间,正当中国社会大变动的年代。外国资本主义侵略引起的银贵钱贱,战后裁撤兵勇与商路改变造成的失业问题,官府因支付战费、赔款而增捐增税,以及地主富绅由于耕地紧张,民多失业而乘机增租加利,都直接或间接在广大城乡引起激烈的震动。大黎里虽属山区,亦不能摆脱这种变动所带来的恶果。结果是“时难年荒,流亡载道”,“社会惶惴,人不自安”。[11]大黎位于藤县、平南、永安之间,四围高山,地形复杂,历来是个“三不管”的地区。明代延续百年以上的大藤峡瑶、汉各族人民起义,清代多次发生的广西人民暴动,大黎里都是重要的“啸聚”地区之一。胡以胱在平南山人冲宣传拜上帝教,密谋发动反清起义时,住在大黎古盘冲的胡姓人家,因为和胡以胱常有往来,也把拜上帝教的宣传引入大黎山区。西岸村旁的黑石顶,新旺村背的墨砚坪,就是当年秘密敬拜上帝的场所。陈玉成是最早参加的小信徒之一。

二、从军征战,崭露头角

一八五〇年夏秋间,洪秀全、冯云山到了平南,深藏在山人冲胡以胱家。杨秀清、韦昌辉等坐镇桂平县金田村,秘密号令各地拜上帝会众,迅速团营金田,准备誓师起义。

大黎和山人冲紧邻,团营的号令很快传到那里。据说:陈玉成当时正在田间劳动,他听到消息,立即丢下农活,就跟随大伙上路了。大黎里的许多村落,都有人参加。仅陈玉成的兄弟叔侄,同时赴义者共有二十八人。[12]他们先到山人冲西北的古稔村,在那里受编入伍,直接担负“护主”任务。接着,花洲誓师,进军思旺,打破地主团练的围追阻截,在友军的接应下,胜利到达金田团营。他们中的许多人,在战斗中立下了战功,后来都荣封将帅乃至侯王。[13]

金田团营起义时,陈玉成只有十四岁,是太平军中的童子兵。太平军“视童子为至宝”。[14]身体强壮,勇于战斗的男童,多编为童子兵。《賊情汇纂》卷十一记述太平军中的“童子兵”时写道:

“凡临阵攻城,亦惯用童子为倡,以童子皆不畏死,无不以号叫跳跃为乐者。且手足轻便,往往登高涉险如履平地,更有捷若猿猱之童子,倏忽至前,为人所不及防,转瞬而去,为人所不及追。贼每用以为导者,使在后之自计童子尚威猛如此,我辈退缩,竟童子不若矣!”

此外,童子兵对打先锋、惩顽敌、毁偶像等事,也都非常积极,坚决。清朝统治者说他们“一心事贼,虽死不悔,临阵勇往直前,似无不一以当十”。惊呼“剧贼而外,惟此童子亦心腹之大患”。而陈玉成正是这样一位勇敢、坚定和善战的童子兵。

从金田团营时起,太平军中的妇女和儿童就直接投入战阵,协同主力队伍作战。“促进旌旗看妇女,频呼羯鼓走儿童”。[15]就是妇女儿童直接参加起义战争的写照。据记载:陈玉成当时是“罗大纲之近侍”。[16]罗大纲是太平天国的著名战将。起义进军,北上永安时,屡为先锋。军至大黎,陈玉成“徒步往谒师帅罗大光[纲],充向导,导天国兵由大黎垌上攻永安州”。[17]这是陈玉成直接参加战斗的最早记录。他对地理形势熟悉,不辞登高涉险,不怕艰苦牺牲,主动请战,威猛无畏,直接战斗在最前线。清军的谍报部门说:陈玉成“自广西至江宁,未与军事,以其稚也”,[17]并非事实。而陈玉成后来在用兵时的勇猛神速,看来和罗大纲对他的指点薰陶,也颇有关系。[18]

一八五二年四月,太平军从永安北上。在永安破围,攻打桂林的著名战役中,罗大纲仍任先锋,亲临前改。妇女儿童也都拿起武器,直接参战。[19]作为罗大纲“近侍”与“向导”的陈玉成,自然不会落在人后。太平军出湘鄂作战时,象陈玉成一类十四、五岁的童子兵,除直接或间接参加战斗外,有的深入敌人内部,或刺探军情,或破坏敌方设施。一八五二年十二月三十日(清咸丰二年十一月二十日),太平军攻打武昌时,即“使一童子,乘梯上城”。不幸被敌人抓获,“年可十四、五,言笑自若。口称:“欲入城放火’。搜其身,果有火弹”。[20]因为积极参战,立有功劳,许多童子兵到天京后都得到封赏,有的还做了“童子官”。一八五三年夏(咸丰三年癸丑四月),陈玉成即以功受“封为左四军正典圣粮,职同监军”,[21]负责主管粮食事务。当时,洪秀全、杨秀清正在调兵遣将,北伐西征。地官正丞相李开芳、天官副丞相林凤祥统率的北伐军主力二万余人,于五月八日从扬州出发。春官正丞相胡以胱、夏官副丞相赖汉英等带领的第一批西征军,也于五月十九日占领安微和州,六月十日克安庆,向江西及两湖挺进,并和敌人对中原重镇武汉展开激烈的争夺战。一八五三年十月至第二年二月,太平军两度攻克汉口、汉阳。陈玉成志在疆场,乐于战阵,“典圣粮”并非他的志趣。一八五四年五月,当西征军由汉口、汉阳分两路向鄂西、鄂南出击时,陈玉成受命协同国宗韦俊率军西征。他们渡过长江以后,韦俊约他联军南下,进攻湖南湘潭。而陈玉成却志在湖北,决定参加进攻已经围困数月、尚未攻克的武昌城。六月下旬,陈玉成率所部由武昌县入梁子湖,绕道至城东一线。他分析了武昌屡攻不下的原因,决定亲率轻骑侦察敌情。他发现城内的存粮已尽,守城的敌人饥饿和疲劳不堪。六月二十六日,在围城友军的配合下,他率领精锐战士五百人,利用黑夜,避过敌人,把事先准备好的绳子抛上城墙,套住城垛,战士们一个个缒城而上,摇旗高呼,清军数千人闻声惊散,争先恐后地夺门狂奔,围困了几个月的武昌城终于被攻克了!清湖北布政使岳兴阿、按察使曹懋坚在城破时毙命;巡抚青磨、副都统魁玉等仓忙逃走。陈玉成智取武昌,充分表现了他的军事才能。从此,在太平军中崭露头角。胜利的消息传到天京,洪秀全、杨秀清大为赞赏,把他从“职同监军”越四级超“升为殿右三十检点之职”,命统陆军后十三军,水营前四军。[22]当时,他只有十七岁。

太平军占有武昌以后,长江上游形势有所改善。陈玉成乘胜进攻黄州、孝感,随即提师南下,“回打岳州”。[23]那时候,曾国藩已经率湘军一万七千人[24]分水陆两路窜入湘北,和石祥祯、林绍璋等人统率的太平军发生激战,仅岳州一地,即两度易手。四月底,太平军大败湘军于靖港,曾国藩为此忧愤得两度欲投水自杀。但到五月初,林绍璋所部太平军在湘潭作战失利,退守岳州。七月,镇守岳州的曾天养兵败身死。正是在湘北战事逆转的不利情况下,陈玉成领兵“回打岳州”的,而且取得了良好的战绩。《盾鼻随闻录》卷二《楚寇纪略》写道:

“(咸丰四年)闰七月十一日,塔齐布大败贼众,阵斩黄帽骑马贼十余人,兵丁黄明奎枪毙伪丞相曾天养一名,夺获绣龙黄旗一杆,踹破陆路贼营五座。曾侍郎湘勇水师沿江屯泊,伪英王陈玉成假装营弁,率悍贼十八人,混入放火,焚毁大小船只三百余号。幸天雨风转,陆路援兵赶至扑救,击破贼船五十余只,贼扬帆下窜。”

陈玉成虽深入敌阵,智胜敌人,但由于曾天养战死,太平军主动撤出湘北,向武汉方面退却。敌人水陆军乘虚而入。十月中旬,武汉失守。太平军退守田家镇。当时,适值燕王秦日纲奉命巡视长江防务。陈玉成向他报告说:“水路有曾妖头炮船下来,甚属利害。早路又有塔、杨二妖前来,十分作怪。小卑职所统带后十三军兵士水营前四军兄弟,苦战不能取胜,只得弃船下退,保守圻、黄。闻对江武玲(昌)城内国宗大人及地官副丞相大人亦守不住,大约也要退守兴国、大冶一带。”

为了扭转战争劣势,他向秦日纲建议:调集太平军各路镇将,“会齐于田家镇”,同心协力,“诛杀妖魔”。[25]从此,陈玉成率军驻守蕲州,独当一面,转战在江北的广大地区。一位太平军的年肯将才,在实际斗争中迅速成长起来了!

三、“三十检点回马枪”

曾国藩的湘军攻陷武汉时,太平军的千艘战船被困在汉水内河,无法撤出,全部被敌人焚毁。敌人既陷武汉,立即以水陆军分三路夹江东犯:塔齐布率湘军进攻大冶、兴国,署湖广总督杨需率湖北兵攻蕲州、广济,曾国藩自统水师顺流东下。[26]形成一派咄咄逼人的架势。

当时的形势是十分紧急的。杨秀清命令秦日纲率主力驻守田家镇,与蕲州的陈玉成军互为椅角,协同作战。田家镇在长江北岸,与江南的半壁山隔江相对。太平军依山傍水,据险设防。“筑起坚固营垒,并造木簰水城,在江心挽泊堵御”。且“于田家镇江面横安铁锁二道”,江北构筑土城,“安好炮位,以诛妖魔。”南岸之半壁山、富池口亦驻兵把守。十一月十九日,湘军彭玉麟等以水陆师七营先犯蕲州,企图打开田家镇上游门户。陈玉成挥师抵抗,先胜后败,损失战船百余号,巨炮六十余尊。秦日纲接到消息,急命殿左三十一检点曾凤传派兵由富池口赶往增援。在半壁山与敌人发生激战。陈玉成乘机夜袭敌人水师于蕲州,施放火箭,抛掷火球,焚烧敌船,迫使敌人船只不敢开动。[27]

十一月二十三日,太平军在田家镇、半壁山与湘军发生大战,一连十日。湘军先占半壁山,并以“洪炉大斧”破坏太平军的拦江铁锁。当时正值东南风大作,太平军水师被大风所阻,不能下行。敌人纵火焚烧战船。霎时间,“百里内外,火光烛天”。据清方估计,太平军损失大小船只四千号左右。[28]而湘军的伤亡也不少,尤以水师为重。曾国藩自供:行军以来,“丧师亦无如此之惨者”,并为此“放声大哭”。[29]因为战斗失利,秦日纲、韦俊等自焚田家镇营垒,东退宿松、黄梅。陈玉成这时仍在蕲州,与敌人拼力撕杀,大败清军副都统魁玉、总兵杨昌泗于曹家河,焚毁敌军三道桥营盘,夺获敌人粮米,斩州判魏作霖。十二月四日,田家镇失守,陈玉成被迫放弃蕲州,转移广济、黄梅,图与秦日纲军联成一气。湘军塔齐布、罗泽南等督队来攻,大战于广济、黄梅等地。十二月底,陈玉成在保卫黄梅的战斗中,挥矛刺伤扑向城墙的塔齐布面部。在黄梅附近的孔垄驿、双城驿,复协同秦日纲指挥队伍,和优势的敌人连开七仗,大量杀伤敌人。然后转入九江,协助殿右十二检点林启荣守城。[30]

太平军在田家镇失利,杨秀清即命令石达开、罗大纲分别从安徽、江西率军赶来增援。石达开驻军湖口,罗大纲军扼守湖口对岸之梅家洲,与九江守军互相呼应。一八五五年一月,曾国藩督湘军水陆主力扑向九江,幻想一战而“肃清江面,直捣金陵”。[31]陈玉成、林启荣坚守城池,以逸待劳,英勇反击,把敌人杀得“死伤相继”,“夜夜自戒备,至不能寐”。[32]石达开、罗大纲所部也常在夜间骚扰敌人,把他们搞得“彻夜戒严,不敢安枕”。[33]不久,陈玉成奉命率军再入湖北,协同秦日纲、韦俊作战。二月三日,复占黄梅。十日,大败湖广总督杨需军于广济。十六日,陈玉成等以千余之众,乘阴历除夕,一举击溃杨需主力军,使之“万众瓦解”。[34]十七日,再克蕲州。二十一日,占领黄州府城。杨霈败走汉口。两日后,陈玉成、秦日纲合军攻占汉阳,杨霈逃往德安府。

太平军第四次攻占汉阳以后,即分兵出击,扩大战果。陈玉成独领一军从汉阳北上,驰骋于鄂北广大地区,占领汉川,攻克应城,直捣德安府杨需大营。杨霈败走随州。太平军乘胜追击,再克云梦,设监军及乡官进行治理。然后挥军从应城攻随州,败西安副都统常亮、总兵讷钦于望城岗,杀西安将军札拉芬,占领随州城,杨需败走枣阳。清廷责以“坐视不救”罪,革职留营差遣,以荆州将军官文为湖广总督。六月中旬,陈玉成率军撤离随州,转往德安。八月十三日,从德安出击,大败敌固原提督张广顺、署湖北提督讷钦、总管德楞额、参将刘富成等于应山之陂巷。“打破官兵营盘四十座,伤官兵甚多”。[46]敌人望风溃逃,义勇六百人反正,太平军声威震鄂北,武汉据点与长江上游赖以巩固。

陈玉成在一八五四年至一八五五年的征战生涯中,不论在江西、安徽、湖北协同友军作战,还是独当一面,转战鄂北,都建立了不少战功。他指挥战斗,行动迅速,勇猛果断,而且在长期的征战中,逐步形成一套“杀回马枪”的战术。他经常在战前选择地形,埋伏精兵,另以一支队伍与敌人正面交锋,战至傍晚,即收兵后撤,诱敌深追,然后抓住战机,出敌不意,突然回旗反击,伏兵从后包抄,往往置敌人于进退维谷、一败涂地的境地。所以,当时在湖北,到处流传“三十检点回马枪”的美谈。说他“骁勇富谋略”,“军强冠诸镇”。[36]而曾国藩一伙更是十分害怕他,谈及他在九江与鄂北的战斗时,则咬牙切齿地狂叫,“玉成舍死苦战,攻城陷阵,趁捷先登,贼中之最为可恨者”。[37]这时,陈玉成只有十八岁。

四、驰骋大江南北

一八五五年秋,陈玉成离开鄂北,率军救援安微庐州,然后领兵至芜湖解围。从此,直至一八六O年冬,陈玉成主要在长江下游协同各地友军作战,保卫天京。先后参与了镇江战役,枞阳大会,两破江南、江北大营,一度进军江浙,以及再次西征武汉等重大战役与战略决策活动。真是戎马倥偬,席不暇暖。他自己说这五年多的战斗生活是:“何处官兵多,我即向何处救应”。[38]

太平军向江南进军时,所过两湖及江西、安徽等沿江地区,多是占而复弃,不留根株。奠都南京以后,太平军虽然派兵北伐、西征,取得了一些胜利。而敌人却乘虚而入,围天京,困镇江,妄图动摇太平天国根本。因此,洪秀全、杨秀清决定调兵遣将,回援江浙,以改变天京的不利形势。

一八五六年二月,陈玉成奉命移师东下,参加镇江解围之役。早在一年之前,清江苏巡抚吉尔杭阿就调重兵向镇江进攻。镇江是天京的东方门户,在抗击中外反动势力的侵扰中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要保卫天京,必须守住镇江。当时,陈玉成因屡立战功,已升冬官正丞相。除了陈玉成的队伍外,还有地官副丞相李秀成、春官正丞相涂镇兴、夏官副丞相陈仕章和夏官又副丞相周胜坤等人所带的队伍。他们在燕王秦日纲的统一指挥下,由天京出发。二月一日,进抵栖霞、龙潭、石埠桥一线,击溃清提督余万清、总兵张国梁的拦阻。太平军负责镇江防务的是殿前左五检点吴如孝。他在秦日纲出兵的第二天,曾经率队突围西进,以图会师,没有成功。敌人从东阳至龙潭、下蜀连营三十里,进行阻截顽抗。两军“按塞对扎,……说话相通”。双方交战五十余日,不分胜负。秦日纲召集各路将领会议,决定派人冲破敌人重围,入城联络,以里外夹攻的办法,解除镇江之围。陈玉成主动请求亲自执行这个艰巨的任务。他带了几名得力的战士,乘坐一条小船,从镇江水关冲向城去。满布江面的敌人水师炮船发现以后,从四面八方扑来,齐向陈玉成乘坐的小船开炮拦击。篓时间,弹子如雨,水花飞溅。玉成指挥战士沉着应战,奋勇直前,终于杀出重围,进了镇江城,把内外夹击敌人的计划传达给城里的守军。四月一日,太平军按计划发动进攻,经过一昼夜的激烈战斗,打破敌人营盘十六座,直插镇江城下,在金山、金鸡岭和九华山脚扎营。接着,趁黑夜调集船只,渡江至瓜洲,进攻扬州土桥,摧毁敌人营盘一百二十余座。敌人闻风逃走,溃散大半。清钦差大臣、江宁将军托明阿狼狈逃窜,余众不满二千人。五月,太平军占扬州,活捉知府世焜。清军苦心经营三年多的江北大营,被太平军一举踏平。扬州既克,陈玉成等回师南下,自瓜洲渡江,占领镇江黄泥洲,猛攻江宁知府刘存厚的高资大营。吉尔杭阿带兵自九华山赶来救援,被太平军四面攻击,捣毁清军营盘七十余座。六月一日,击毙吉尔杭阿,京口副都统绷阔投水自尽。刘存厚等也以“力竭垒陷,死之”。[39]在镇江解围,占领扬州,打破敌人江北大营的一系列战斗中,陈玉成都以自己的智慧和勇敢,再立战功。

与秦日纲、陈玉成、李秀成等合军打破江北大营,痛歼吉尔杭阿清军同时,洪秀全、杨秀清已经为打破江南大营而积极调兵遣将。六月五日,石达开率军从安徽太平府进至江宁大胜关。十三日,秦日纲、陈玉成等率大军自镇江经下蜀、高资、东阳、石埠桥至南京观音门、燕子矶一带扎营,以期与石达开军联合,围攻向荣江南大营。十六日,陈玉成、李秀成等入天京,与杨秀清商讨进攻计划。杨秀清严令立即出战。十八日,石达开进抵南京北郊,与秦日纲、陈玉成等军共四万余人,分三路进攻敌人。向荣急调张国梁军星夜从溧水赶回。二十日,城内外太平军同时分路出击,连破清军营垒二十余座。向荣、张国梁借黑夜逃往淳化,围困天京三年
多的江南大营被一鼓荡平。张国梁在逃窜时被打伤左脚。[40]数日后,陈玉成亲率战士追歼残敌,不幸在丹阳受伤。[41]

可是,打破清军江南大营不到三个月,“天京事变”发生了!就在天京城里互相火并之际,清廷以江南提督和春为钦差大臣,督办江南军务,与张国梁自丹阳犯句容,图谋天京。十二月,武汉、蕲州、黄州等地相继失守,九江告急。安微的敌人则从庐州、舒城、巢县等处连营百里,阴谋夺取安庆。整个战局顿形改观。

“天京事变”尚未平息,陈玉成即移军皖南。一八五七年初,与李秀成会师于枞阳,重整军队,分兵进击。这一年,陈玉成率军转战于安微、湖北,马不离鞍,人未卸甲,到底打破过多少城池,占领过多少州县,连他自己也记不清了![42]敌人非常害怕他,惊呼:

“陈逆素号能军,今观其布置营垒,调遣队伍,颇有法度,信非虚语。此贼不灭,两湖未能安枕。”[43]

因为陈玉成屡建战功于危难之中,真是“疾风劲草,板荡忠臣”!天王洪秀全对他十分器重,迭加封赏,擢拔他为全军又正掌率,进爵成天豫,命他主持军事。

一八五八年初,清钦差大臣和春、江南提督张国梁等在天京外围坚筑高垒,挖掘“万里长壕”,再建江南大营。八月,转战于皖、鄂边区的陈玉成到枞阳,与李秀成、黄文金、李世贤等共商军事进取计划,以解天京之围。是时,洪秀全重建五军主将制,以陈玉成为前军主将。八月底,玉成与左军主将李世贤合军克庐州府,清安徽布政使李孟群败走六安州。后军主将李秀成率军自全椒直指滁州乌衣镇,与陈玉成军会师。九月,大败清钦差大臣德兴阿及胜保之马军,直下浦口,再一次把清军的江北大营打垮,恢复天京与江北的运输和联络。

当玉成率军在天京外围作战时,清湖北布政使李续宾从湖北入安徽。一月之间,连续攻陷太湖、潜山、桐城、舒城等地,直扑安庆,围困三河,气焰十分嚣张。三河是太平军收屯粮械、接济天京的重要基地。太平军在三河镇据险筑大城、砖垒,由吴定规率军驻守。十一月初,玉成在前线接获三河被围消息,立即从江苏催军回救,昼夜兼程,经巢县、庐州,直趋白石山、金牛镇,抄袭李续宾军的后路,并命吴如孝与捻军联合,切断庐州、舒城通道,阻止敌军增援。李秀成也从白石山率军加入战斗。玉成分析形势,认为敌人虽然来势凶猛,但孤军深入,能够用前后夹击的办法把它打败。十四日,太平军发起攻击。陈玉成亲入敌垒,率所部担任主攻。各路军同时杀出。经过五昼夜的激烈战斗,李续宾全军覆灭。太平军歼敌六千余人,其中文武官员四百余人。清军经此惨败,朝野震慑,胡林翼放声哀叫:

“三河溃败之后,元气尽伤。四年纠合之精锐,覆于一旦,而且敢战之才,明达足智之士,亦凋丧殆尽。”[44]

太平军三河大捷,使天京上游局势得到比较长期的稳定。战斗甫告结束,陈玉成即率军从界牌西进追击敌人。第二年三月,占领六安州,转攻庐州安徽布政使李孟群大营。经过十几天的反复攻战,打破敌人营垒,活捉李孟群。[45]半年之间,两次大胜。陈玉成“英勇善战”,就连敌人也不得不说:“四眼贼之能战,近世罕有其匹。去岁迪庵中丞之战殁三河,今春鹤人方伯之被掳长城,皆其害也。”[46]

一八五九年夏,洪仁玕到达天京。洪秀全喜出望外,很快就封他为干王,辅理朝政。不久,以陈玉成连年征战,功劳最大,进封他为英王。那时候,二十一岁的陈玉成正领兵在安微庐州前线作战,多次打败胜保的队伍。十月,天京告急。玉成奉命率师从庐州回援,联合捻军龚得树部从盱眙、天长攻扬州,调动围攻六合的敌人回救,然后绕道猛攻清军大营,一举歼灭清福建提督李若珠部三千余人,再和李秀成的队伍配合,大败清军于浦口,捣毁敌人营盘五十余座,杀死清署湖北提督周天培,又立新功。

当陈玉成领军在六合、浦口作战之际,曾国藩秘密调兵遣将,由多隆阿、鲍超、胡林翼、李续宜等分四路向安徽发动新的进攻,阴谋占庐州、夺安庆。陈玉成马上回师安徽,联合捻军张乐行、龚得树等部共十余万人,于一八六〇年一月大败多隆阿军,直捣太湖小池驿,围攻湘军王牌队伍鲍超部。

这时,天京再次告急。洪秀全批准洪仁环、李秀成先攻湖州、杭州,牵动敌人江南大营兵力,然后回师解除天京之围的办法,并命令陈玉成立即率军前来协同作战。玉成从大局出发,留叶芸来驻守安庆,亲率数万人经全椒兼程南下。五月初,与李秀成、李世贤、杨辅清诸军配合,尽破天京城外小水关的敌人营垒,和春、张国梁等狼狈逃遁镇江,围困天京的江南大营再次被踏平。

五月十一日,洪仁环、陈玉成、李秀成、李世贤、杨辅清和刘官芳等登朝向天王庆贺二解京围的重大胜利,同时举行军事会议,商讨今后进军策略。玉成主张集中力量,回救安庆,以保上游而固天京。李世贤主张挥师南下速取闽浙。李秀成赞成洪仁玕乘胜下取苏、杭、上海,成功之后,再回师沿江西上攻取的主张。洪秀全采纳了洪仁玕、李秀成的意见,而且下令立即行动。[47]于是,陈玉成、李秀成率领大军西进,以玉成骁将刘抢琳任先锋,经句容向丹阳进攻。五月十九日,一战而克丹阳,张国梁被追赶“落水而死”。[48]湖北提督王浚、寿春镇总兵熊天喜,副将蔡其荣等被杀,敌兵死者万余人。和春逃至浒墅关,“悔恨交集”,“以烧酒吞服洋烟”毙命。[49]

丹阳大捷以后,玉成奉命攻扬州。秀成于六月二日占苏州。七月五日,两人在苏州共商进军策略,决定玉成提兵赴浙江,秀成以松江为据点,“随机应事”,“伺机进取”。[50]九月底,玉成再至苏州。当时,李秀成刚从上海前线归来。他以隆重的礼仪,在金碧辉煌的忠王府接待了这位仆仆风尘的战友。鸣放“九次震耳欲聋”的礼炮,“伴随着锣鼓的音乐”。[51]但是,长期驰骋在大江南北,冲锋陷阵于硝烟弹雨之中,以戎马生活为乐,朝夕紫怀长江上游安危的青年王爷陈玉成,无心领受战友的盛情接待,欣赏苏州“天堂”的美好景物。只在苏州稍作逗留,就匆忙赶回天京,然后从九洑洲渡江北上。因为,湘军曾国荃部已经乘虚而入,占据集贤关,开始围攻安庆了。从此,他又在安徽与湖北开展更加艰苦的斗争,直至以身壮烈殉国。

五、公堂斥敌,大义凛然

安庆居天京上游。它的战略地位的重要性,敌对双方都是十分清楚的。洪仁玕与李秀成论述当时的攻战形势时曾经说过:

“自古取江山,屡先西北而后东南。盖由上而下,其势顺而易;由下而上,其势逆而难。况江之北,河之南,自(古)称为中州鱼米之地,前数年京内所恃以无恐者,实赖有此地屏藩资益也。……夫长江者,古号为长蛇,湖北为头,安省为中,而江南为尾。今湖北未得,倘安徽有失,则蛇中既折,其尾虽生不久”。[52]

说明要稳定江南,保卫天京,必须力争上游,据有皖、鄂。湘军头目曾国藩也深知此道。他说:“自古平江南之贼,必踞上游之势,建瓴而下,乃能成功。”并从向荣、和春等六围天京,屡遭失败的反革命教训中,说明“欲复金陵,北岸则须先克安庆、和州,南岸则须先克池州、芜湖,庶得以上制下之势”。因此他顽固地坚持围攻安庆。叫嚷:“安庆一军,目前关系淮南之全局,将来即为克复金陵之张本”。[53]

安庆地位既然如此重要,双方都势在必得。为了保卫安庆,洪秀全于一八六〇年九月召集陈玉成、李秀成等至天京,与洪仁玕共同商讨解围的作战方针。洪仁玕主张分兵两路,夹江西上,摆出合攻武汉的势态,迫使敌人从安庆抽军回救,然后伺机反击,破坏敌人围攻安庆的作战部署。洪秀全采用了这个作战计划,命令陈玉成率军走长江北岸,从安徽直入湖北,攻武昌北路;李秀成率所部经江西直下湖南岳州,绕出武昌之西,李世贤率所部由江西入湖北,攻武昌南路;杨辅清部经江西湖口、九江入湖北,攻武昌东路。要求各路人马于一八六一年四月会师武昌。

曾国藩为了夺取安庆,也积极进行部署。他以湘军主力一万五千人集中安庆外围,由他的弟弟曾国荃负责指挥,在城外挖长壕,筑高墙,建营垒,内外三重,同时将李续宜、多隆阿的两万多人摆在安庆、桐城间的挂车河一带,以阻太平军的增援;命胡林翼率领一万五千人,驻扎潜山、太湖一线,为曾国荃军的后援;鲍超的霆军五千人,驻安庆南岸,再以杨载福的水师扼守沿江重要港口;安庆东面的枞阳,则由太平军的叛徒韦俊[54]防守,形成了对安庆四面合围的阵势。

一八六〇年九月三十日,陈玉成军从天京渡江。十月九日,进入皖北捻军驻地,与龚得树、孙葵星等部会合,众至十余万人。十一月,挺进挂车河,谋攻围困安庆的敌人。为多隆阿、李续宜部所阻,遂退驻桐城。第二年一月,南攻枞阳,亦未成功。全军稍加休整,即于二月亲率五万大军,从桐城出发,以“风驰雨骤,昼夜兼行”的进军势态,占霍山,入湖北,十二天内,奔驰六百里,连克英山、蕲水、黄州等州县,直指武昌。各地人民群起响应,以期与太平军协同战斗。陈玉成进军湖北时,敌人防务空虚。“蕲黄以上数百里,无一兵防守”。[55]武昌城里,守兵总数不满三千。敌人想飞调水陆师西上增援,也已缓不济急。负责湖北防务的胡林翼远在安微太湖,急得肺病发作,一再吐血。武昌城内,一片慌乱,全城逃散一空。主管粮台军火的阎敬铭,吓得自杀寻死,湖广总督官文早在太湖大战时已经吓成大病,这时料定武昌必失,大势已去,方寸全乱,也惊慌得口吐浓紫色血,忐忑不安地留在城
里等死。从当时的形势看,只要太平军发动进攻,武汉是完全可以拿下的。

但是,正在这时,外国侵略者出面干涉了。在第二次鸦片战争中,英国根据不平等条约的规定,开汉口为通商口岸。当时,英国海军提督何伯、参赞巴夏礼带兵船窜到汉口,听说陈玉成率兵占领黄州,准备向武汉进攻,巴夏礼即于三月二十二日赶往黄州,会见陈玉成。他施展恐吓讹诈的卑鄙手段,一面对陈玉成说:武汉“三镇组成一个巨大的贸易场,……太平军夺取其中任何一个城市,难免不损坏整个大商港的贸易。因此,我奉告你们必须远离该埠”。一面又故意向陈玉成封锁李秀成已经进军江西的消息,胡说:“截至本月九日止,九江方面尚未听见忠王和其它诸王进兵的消息”。如果陈玉成进军武汉,不但不能得到友军的支持,而且还有遭受武昌、安微两路清军夹击的危险。[56]由于不能正确认识外国侵略者,而且缺乏对外交涉的经验,加上军事情报不灵,陈玉成对进军武汉感到踌躇了!狡猾的侵略者趁机对玉成软硬兼施,既表示赞赏陈玉成的“小心谨慎”,又提出如果太平军攻占汉口,妨碍英国商务利益,势将引起和英国发生冲突的危险。[57]结果,陈玉成停止向武汉立即进军的行动,只留部将杰天义赖文光守黄州,以便与江南友军取得联络。[58]他自己则带领大军向武汉西北发展,连克德安、黄陂、孝感、随州、云梦、应城等州县。

陈玉成领导的太平军,虽然在湖北取得了许多胜利。但老奸巨猾的曾国藩识破了他的战略意图,不为所动。他说:

“此次贼救安庆,取势乃在千里以外,如湖北则破黄州,破德安,破孝感,破随州、云梦、黄梅、蕲州等属;江西则破吉安,破瑞州、吉水、新淦、永丰等属,皆所以分兵力,亟肄以疲我,多方以误我。……吾但求力破安庆一关,此外皆不遽与之争得失”。[59]

因为敌人咬住安庆不放。四月,陈玉成率军东下,在安微芜湖北岸及集贤关等地扎营。为了解救安庆之围,他调来平西主将吴定彩的队伍,配合叶芸来共守城池。洪仁玕、林绍璋、吴如孝以及定南主将黄文金等也各率所部,分别从天京、庐江、芜湖赶来参战。两月之中,接战多次,互有胜负。六月初旬,敌人主力猛攻集贤关,玉成手下大将李四福、刘抢琳先后战死,集贤关陷敌,安庆告急。八月初,玉成再次召集各路将领会议,决定兵分三路,发动反攻。陈玉成、杨辅清从太湖向东进击,吴如孝、林绍璋由桐城率军南下,黄文金自率偏师由东路回攻。八月二十四日,再克集贤关,筑营四十余座屯扎。安庆守军也“列队西门,遥遥相应”。二十五日,太平军分十队自集贤关出击,陈玉成亲临前线指挥,猛攻安庆外围敌人营垒,一连三日,战斗十分激烈。据敌人记载:

“二十日,二十一日,(太平军)扑东门外长壕。二十二日巳刻,大股扑西北长壕,人持束草,蜂拥而至,掷草填壕,顷刻即满。我开炮轰击,每炮决,血衢一道,贼进如故,前者僵仆,后者乘之。壕墙旧列之炮,装放不及,更密排轮放,增调抬、鸟枪八百杆,殷旬之声,如连珠不绝,贼死无算而进不已,积尸如山。路断,贼分股曳去一层,复冒死冲突,直攻至二十三日寅刻,连扑一十二次。……凡苦战一彐一夜,贼死者万数千人,我军死者百余人,用火药十七万斤,铅子五十万斤。”

这是一场用血肉与敌人火炮相拼搏的恶战!太平军损失惨重是必然的。九月五日,安庆北门被敌人用地雷轰塌城墙数十丈。吴定彩亲率战士堵住缺口,和冲入城内的敌人展开肉搏战,英勇牺牲。敌人象缺堤的洪水般疯狂涌入城内。当时,安庆城中“俱无颗粒”存粮。[60]叶芸来带领饥饿、疲惫与病伤的战士和敌人进行激烈巷战,全部将士两万余人个个奋战到底,直至壮烈死去。安庆之役是双方主力的一场大决战。太平军将士虽然表现得十分英勇顽强,不惜流血牺牲,在太平天国的战史上写下极其悲壮的一页。但作为直接指挥战斗的统帅陈玉成,不是从敌我双方的实际出发,运用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有效地打击敌人,而是硬打硬拼到底。结
果,精华丧尽,安庆失守,保障天京安全的重要屏障被摧毁,造成太平军“最重大之损失”![61]陈玉成实在是犯了一个重大的错误。

安庆失守之后,陈玉成面临“兵不由将”、“各有一心”,“主又严责、革其职权”的困难处境。[62]九月中旬,被迫退守庐州。并先后派马融和、邱远才和陈得才、赖文光等率队远征西北,以期“广招兵马,早复皖省”。[63]一八六二年三月,敌人进攻庐州,玉成部众多已远出河南,孤立无援。五月初旬,决定撤出庐州,另图发展。正在这时,盘踞寿州的苗沛霖给他送来密信,劝他北去寿州,共攻汴京。

苗沛霖本是个首鼠两端的坏人。最初在安徽凤台老家办团练,帮助清军镇压捻军。清廷给他一个四川川北道的头衔,负责督办安微省团练。一八六一年,他和太平军拉上关系,取得陈玉成的信任,向洪秀全保荐他为奏王,还给他“恩赐王娘数名”,并由陈得才等一再对他当面致意,望他“大展宏猷”。[64]陈玉成根本没有想到,他早已同胜保暗通关节,投入清王朝的怀抱,成为反动派破坏太平天国革命事业的鹰犬了!一八六二年一月中旬,因马融和等入河南,联合张乐行部从颖上进攻颖州府城。苗沛霖认为触犯了他的勢力范围,大为不满,令人致书陈玉成表示反对。[65]而他对玉成本人,则极尽谄媚欺骗之能事,一心要把反动派“苦心焦虑六七年”而始终“未能屠灭”的陈玉成俘获,作为向封建王朝表示忠诚的献礼。

且看他是怎样向陈玉成进行诱骗的:

“苗沛霖着一乞丐执竹杖,节皆打通,下留二节,用黄缎一方,上皆蝇头小楷,其谄媚英王之话,至极无以复加。内求英王到寿州,他帮四旗人,一旗三十万人,攻打汴京。且云:‘孤城独守,兵家大忌。以英王盖世英雄,何必为这股残妖所困’!英王常云:如得汴京,黄河以南,大江以北,实可独当一面。苗来此信,恰合心思”。

这些“至极无以复加”的恭维语,把陈玉成弄得真有点忘乎所以。而攻打汴京,又确实符合玉成当时的心理。他接信以后:

“遂请左辅施大人,右弼殷大人,二人皆奇才,商议此事。并云:‘苗雨三真有韬略,非到寿州不可’。殷燮卿答曰:‘闻苗雨三已投胜妖,此人反复无常,诚小人之尤者。依愚见,万不宜去’。英王沉吟半时,云再谈。次日,又请六部及各同检商议到寿州,皆云不相宜。户部孙大人云:‘与其到寿州,不如回天京见天王后,重整旗鼓,何患残妖不除也’。英王大声曰:‘本总裁自用兵以来,战必胜,攻必取,且虚心听受善言。此次尔等所言,大弗吾意’。于是绝不复议”。[66]

迷信自己的勇敢,陶醉过去的胜利,使他不能虚心冷静地再听“善言”了!而进驻河南的几支队伍查无音讯,向河南、陕西发展是否可能?又使他深感不安。这就产生了有必要亟欲亲自一试的念头。于是,五月十三日,他率领导王陈仁荣、从王陈得隆等人的队伍,从庐州突围。十五日,到达寿州。希望在那里“铺排一切,亲带陈得才、张乐行等分兵扫北”,[67]以实现占有汴京,在“黄河以南,大江以北”,“独当一面”的目标。结果,他出乎意料之外,上了奸人苗沛霖布下的圈套,中计遭擒”了!

自从“天京事变”以后,太平天国的主要领导人如洪秀全、李秀成和陈玉成等,都逐步发展了“只顾自己”的思想。洪秀全强调保卫天京,李秀成着意开拓江浙,而陈玉成注重经营江北的豫、鄂、皖地区。从后期的整个战局看,保卫天京固为根本任务。但是,如果上游和江浙作为羽翼,把所有力量集中于天京,坐地为战,岂不正中了敌人朝夕追求的“聚歼”图谋?!由此而观,陈玉成的远征西北,广连捻回,扩大实力,力争上游以保天京的战略决策,也不见得是一种错误。只是他不纳“善言”,而对苗沛霖一类反复无常的奸人全然丧失瞥惕罢了!

陈玉成到寿州,苗沛霖已预先在城内埋下伏兵。他派侄儿苗景开打开城门“迎接”。陈玉成和他的随从二十余人进城之后,敌人马上将吊桥拉起,紧闭城门,把大队太平军阻于城外。当陈玉成一行识破敌人的奸计准备冲出城外时,城内伏兵四起。叱咤风云、所向披靡、“英雄盖世”的英王陈玉成和随从的部将,顷刻之间统统被俘了!被截留在城外的太平军也全部受包围缴械,丧失了战斗能力。苗沛霖象魔鬼怕见阳光一样,始终不敢露面,只是叫苗景开去向玉成劝降。陈玉成这时才看清了叛徒的嘴脸。他向苗景开大声斥责道:

“你叔真是无赖小人!墙头一棵草,风吹二面倒,龙胜帮龙,虎胜帮虎。将来连一贼名也落不着。本总裁只可杀,不可辱。势已如此,看你如何发落。”

五月二十一日,苗沛霖把陈玉成解送颖州,交给清王朝“督办皖豫剿匪事宜”的钦差大臣胜保。在敌人“审讯”的公堂上,陈玉成怒斥敌人,大义凛然。当时的情况,据刀口余生:《被掳纪略》的记载是:

“苗(沛霖)将英王送与胜保。胜保坐中军帐,旗帜枪炮排列森严,凡带兵营官皆要站班,耀武扬威。升坐,叫英王陈玉成上来。英王上去,左右叫跪。(英王)大骂云(指着胜保):‘尔胜小孩,在妖朝第一误国庸臣。本总裁在天朝是开国元勋。本总裁三洗湖北,九下江南,尔见仗即跑,在白石山踏尔二十五营,全军覆没;尔带十余匹马抱头而窜,我叫饶尔一条性命。我怎配跪尔?好不自
重的物件!’骂罢铺垫而坐”。
[68]

另一篇时人的记载情况相似,情节亦甚具体:

“玉成既为苗沛霖所赚,解至胜保营。玉成入,胜保高坐腭眙曰:‘成天豫何不跪也’?
玉成曰:‘吾英王,非成天豫,奚跪为!尔本吾败将,何向吾作态!’
胜保曰:‘然则曷为我擒?’
玉成曰:‘吾自投罗网,岂尔之力?吾今日死,苗贱明日亡耳!尔尤记合肥官亭,尔骑兵二万,与吾战后,有一存者乎?’
胜保默然。予酒食,劝之降。
玉成曰:‘大丈夫死则死耳,何饶舌也’!”

胜保的幕僚裕朗西往见陈玉成。他“吐属极风雅”,侃侃而谈历代兵法,旁若无人,却“无一语及私”。[69]这种对太平天国革命事业无限忠贞,在敌人刀斧丛中英勇不屈,置个人生死荣辱安危于度外的高风亮节,实堪与祖国山河同寿!

在太平军和捻军中,陈玉成享有极高的威望。他被困庐州的消息传到西北时,陈得才、赖文光决定星夜兼程东下,挺进河南,联合捻军,以谋救援。但正欲移师,而玉成被捕的消息已至。陈得才、赖文光遂率军东出潼关,转至豫西。张乐行接到陈玉成被解送颖州的消息,连夜集众从雉河集向东南前进,驻军于颖州与寿州之间的江口集,计划拦截囚车,搭救英王。谁知胜保“劝降”失败后,立即把玉成押入囚车,槛送北京。六月四日到延津,竟秘密把英王处死了![70]当时他才二十六岁!

陈玉成和李秀成,同是太平军“在疆场上的两个好首领”。他的牺牲,无疑给太平天国造成不可弥补的损失。洪仁玕曾说:

“如英王不死,天京之围必大不同,因为若彼能在江北活动,令我等常得交通之利,便可获得仙女庙及其附近诸地之源源接济也。英王一去,军势军威同时堕落,全部瓦解,因此清军便容易战胜。”[71]

这个评论,说明英王及其坚持江北基地战略思想的重要性。陈玉成临终前也曾自我估量:“太平天国去我一人,江山也算去了一半”,“我死,我朝不振矣”![72]这些估计,看来似有夸大个人作用之嫌。但从整个战局的变化考察,却是无可讳言的事实。[73]

六、“王威赫赫,喜溢军民”

陈玉成出身于贫苦农家,生长在穷乡僻壤之间。十四岁参加起义,冲锋在前。十九岁身当大敌,所向有功。二十三岁晋封英王,身系军国安危。在太平天国的王侯将帅中,以青年而膺大任,当大事,立奇勋,石达开之外,可说是无人出其右者。

百余年来,论者说陈玉成,对其军事才干,多交口称誉,即敌对营垒中人,亦多如此。有人把陈玉成在军事上的表现,概括为“善战多能”四字。[74]外国人说他“用兵神速,智足多谋”,“具有卓越的胆识”。与李秀成同为清军最畏惧的太平天国将领。[75]在太平天国的前辈中,陈玉成最佩服的是冯云山和石达开。[76]但他的主要对手胡林翼却认为:陈玉成比石达开更骁勇、富谋略。他写道:“贼势较石逆为少,贼计较石逆为狡为悍”。[77]又有人把陈玉成和李秀成相比,说:“粤贼据金陵,控长江,垂十二年。自杨秀清死,贼所仗以力抗官军者,惟陈玉成、李秀成最强。玉成黠猾与秀成颌顽,而鸷勇慓锐,则过之。”[78]不管这种比较是否完全合乎实际,但它表明:太平天国革命的敌对派,对陈玉成的军事才能和军势、军威,是既畏惧,又佩服的。

陈玉成不但用兵勇猛果断,而且治军严厉清明。每行军作战,井然有序。余一鼇:《见闻录》写道:

“其行路也,每一营有队旗,每馆有打馆[79]旗,领路有打担旗。每夜听令,发号令两字,其皆‘赞美’上字也。如行路则云次日行至某处打馆。四更吃饭,五更起行,打馆者四更即行矣。星月满天,或黑不见路,則执燎者、负戈者、挑担者肩摩踵接于路矣!陈时永贼日行不过七十里,狗逆(按诬指陈玉成)常日驰百里。路远者二更方到,四更又行。将到其地,望队旗所在,寻打馆旗于路。走散,望打担旗,赶不上馆,则枵腹野处”。

至于守城,则“木城、滚木、望眼、铳眼、炮台、望台、千斤闸、更楼甚备”。夜间查更,“虽严寒、不[大]暑、大雨雪,三更、五更均不敢邂。查更系城内巡查之事,某城系某人管,分别粉书其姓名于上。其出仗也,赶兵最严。……故狼奔豕突,有时不畏死伤”。[80]

由于治军严明,所以纪律很好,师行所至,严禁杀掠扰民。英国参赞巴夏礼在黄州会晤英王陈玉成之后写道:

“我在城门见到了英王的告示,内容是保护人民,并劝人民来此和军队贸易。另一告示则是自该日起禁止士兵潜行乡间,劫掠民物。再有一告示张贴在两名叛军首级旁,内称这两名兵士因为在为军队收集粮食时,抢劫了人民的衣物,而被枭首云云”。[81]

陈玉成的军纪严明,和清军的到处奸淫掳掠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人民歌颂陈玉成,欢迎他的队伍。呤蜊记载他在安微的见闻时写道:

“这里的房屋并未遭到破坏,唯一被太平军所毁坏的只有一座大佛寺,照例每块砖头都被砸成粉碎,留下一堆瓦砾。人民谈到清军来此的情况都是咬牙切齿的。他们说:清军奸淫妇女,杀戮保护妻子的男子。他们又告诉我:太平军待他们很好,只叫他们捐输粮食。有个太平军对一个姑娘施行强暴,就被杀头。他们把桌首示众的地方指给我看。他们十分欣然地讲到太平军首领英王不许士兵拿人民的东西而不付钱”。[82]

刀口余生在《被掳纪略》一书中记载:有个河南商城人赵雨村,在安微被太平军俘获,于一八六一年至一八六二年间,参加了陈玉成的队伍。赵雨村说,英王“生平有三样好处:第一爱读书人,第二爱百姓,第三不好色。”的确,陈玉成的生活是比较俭朴的。他在安庆时,位于城西门的英王府,虽说是“(府房)屋颇多”,但并“不华美,亦不甚大,门墙皆采画而已”。比起素以“辉煌灿烂,宏伟美观”,“精美绝伦”著称的苏州忠王府或南京天王府来,那是相去甚远的。身为统帅而不事奢华,治军尊重纪律,恩威并施,赏罚
分明,故深受部众爱戴。据谢介鹤在《金陵癸甲纪事略》中说:早在一八五四年,陈玉成就是一位勇猛威武,深受部众拥护的青年将军。安庆英王府大门高悬的门联:

英气昭昭,欢腾士庶,
王威赫赫,喜溢军民。
[84]

并非歌功颂德之词,而是合乎实际情况的。

至于陈玉成的政治才能,论者多认为他稍逊于李秀成,更难与石达开相比。《藤县志稿》卷二《太平天国英王陈玉成传》写道:
“公富血性,怀坦直而少城府,应战凭神勇,虽临阵叱咤,可退敌军,然驾驭乏策,故用兵而不娴将将,以是威信远不逮李公(按指秀成)”。

其实,陈玉成待人处事,并非有勇无谋,一介武夫。在政治的大是大非面前,也能见人之所未见,言人之所不敢言。且举数例为证:
一八五六年“天京事变”,韦昌辉因滥杀无辜,激起公愤,终至被诛。杨秀清旧部欲尽杀“韦党”以泄。当时,身为冬官正丞相的陈玉成,不顾个人安危毁誉,挺身而出,毅然反对说:“太平军皆东北二王旧部,如欲株连,非杀尽太平军不可”。[85]结果,消除了一个更加可怕的互相残杀,维护了太平军,也保住了太平天国。此其一。

一八五七年,石达开引军西征,曾动员陈玉成率所部同往。他婉言拒绝,且大力收容流散,重整军旅,坚决与各方协作,战斗在天京外围,以固根本。此其二。

“天京事变”以后,太平天国内部纪律松驰,人心涣散,军政权力不能统一。不少文臣武将“动以升迁为荣”,追求功名利禄,违背铨选制度,不顾国家安危。如何建立革命法纪,纠正不正之风,实为太平天国当时“万不容已之急务”。陈玉成“早见及此”,认真地给
“总理朝纲”的洪仁玕写信,“请定章程,以救时弊”。“其所议赏罚之法,至为森严”。洪仁玕深为嘉许。立即“携原书缮本”转奏天王洪秀全,获得批准,照书刻印颁行全国。这又是一件带根本性的拯救时弊的大事。

三件大事,说明陈玉成的政治眼光和胆识。当然,出身农民家庭的青年将帅陈玉成也存在着缺点和错误。他遇事欠深思熟虑,用人欠了解辨别,解决问题欠兼听作风。这些都是相对而言的。

陈玉成的一生是短暂的。但他为了保卫国家的独立,争取民族的生存所发出的光和热,却是极其强烈的。在生死面前,他维护了革命者的尊严,留下了浩然正气。陈玉成一——这个光荣、伟大的名字,应该永远铭记在人民革命的史册中。

注释

  1. 《洪仁玕自述》。另一位享此盛名的是翼王石达开。
  2. 本节除注明出处者外,请参拙文《太平天国英王陈玉成籍贯考》,见《文物》月刊一九七九年第七期;《陈玉成的籍贯再探讨——兼评〈关于陈玉成的祖籍问题〉一文》,见《学术论坛》一九八二年第五期。
  3. 《李秀成自述》。
  4. 民国三十五年何亮辅等修《藤县志稿》(手抄本,现藏藤县档案馆)卷六《陈玉成传》说:玉成的父亲名绍汉。并志此以待考。
  5. 参罗尔纲:《太平天国英王陈玉成自传》。玉成自云:“父母早故,并无兄弟”。见《历史教学》一九五三年第四期。该文收入《太平天国史料考释集》时,改名《英王陈玉成自述跋》。
  6. 陈家后代流传一个故事:玉成诞生时,陈拔兰十分高兴。一天,特意请瞎子到家里算命,要求把他未来的吉凶如实说出来。瞎子告诉他:“你虽有子有孙,但去世时床边是没有人送终的。”他一听,火了!抄起棍棒就朝瞎子打去,轰出门外。至今人们还流传一句歇后语:“拔兰算的命——只能讲好的。”
  7. 《藤县志稿》卷六,《太平天国来王陆顺德传》说:“来王陆顺德,原名海平”。又参看古制村陆盛梓藏《陆氏族谱》(手抄本),知陆顺德辈俱“平”字排名。
  8. 《李秀成自述》云原名“以文”。
  9. 综合一九七六、一九七八年的大黎调查见闻,并参《藤县志稿》卷六,《太平天国英王陈玉成传》。
  10. 关于陈玉成的容貌风采,记述甚多。佚名《陈玉成被擒记》说:“时裕朗西在胜(保)幕中,往见玉成,貌极秀美,长不逾中人”。梁溪静观老人:《清代野记》卷下《胜保事类记》亦说陈玉成“长不逾中人”。考梁溪静观老人真名张祖翼,其父张承涛为胜保机要幕客,曾和陈玉成作过详谈。他随父在胜保军营,也得见过陈玉成。赵烈文:《能静居士日记》卷十二,咸丰十一年十二月二十四日记其弟赵子慎被掳苏州时,所知情况云:“陈玉成未满三十,貌甚秀美,绝无杀气。”
  11. 《藤县志稿》(手抄本)卷六,《太平天国来王陆顺德传》。
  12. 据《藤县志稿》(手抄本)卷六,《太平天国英王陈玉成传》。
  13. 据《藤县志稿》(手抄本)卷六;一九六O年藤县志编委会:《藤县志》(油印本),太平天国历史博物馆:《太平天国文书汇编》中之《幼主诏旨》;余一整:《见闻录》;知非子:《金陵杂记·续记》诸书及时人著作;并两次大黎调查记录,知扶王陈得才,然王陈时永,松王陈德风,天朝九门御林凝天安陈承瑚,天朝九门御林开朝王宗颂天福陈承琏,招讨主将宏天义陈学礼,天朝九门御林开朝王宗虔天安陈安成,统天义陈聚成等,都是陈玉成的兄弟叔侄辈。协助守卫庐州的永天福邹宁保,是陈玉成的姑丈,说明他的姑母也随军起义了。又据《能静居士日记》卷十二载:陈玉成还有个“驼背酱目”的侄子也领兵作战,“其所辖皆广人”。还有籍隶广四、与玉成同在寿州被执死难的从王陈德隆,以及贵王陈得胜,东殿吏部尚书陈承发,王宗椹天义陈朝旺等,也应是陈玉成的亲属。
  14. 张德坚:《贼情汇纂》卷十一,《童子兵》。
  15. 钟岱云;《纪事诗》。见广西太平天国文史调查团:《太平天国起义调查报告》,第六一页。
  16. 余一鼇:《见闻录》。
  17. 《藤县志稿》(手抄本)卷六《太平天国英王陈玉成传》。按:《贼情汇纂》卷二《罗大纲》云:罗大纲率部参加金田起义时,“封左二军军帅”。
  18. 《贼情汇纂》卷二《陈玉成》。
  19. 洪秀全:壬子二年二月三十日《永安破围诏》号召:“男将女将尽持刀”,“同心放胆同杀妖”。佚名:《粤西独秀峰题壁三十首》第十三有句云:“疑阵纵横参妇女(贼每战以妇女拥后),喧声远近杂儿童(贼每攻城,远令儿童摇旗吶喊)”。
  20. 陈徽言:《武昌纪事》,《太平天国》(四)。
  21. 《贼情汇纂》卷十一《童子兵》;卷二《陈玉成》。
  22. 太平天国甲寅四年九月初七日陈玉成:《上燕王秦日纲报告军情禀申》,见《太平天国文书汇编》卷三。
  23. 《陈玉成自述》。
  24. 《曾文正公全集》,《奏稿》二,《报东征起程日期折》,报称:湘军初期计有陆师十三营,水师十营,合计员弁、兵勇、夫役共一万七千余人,各式舰艇四百六十余号。
  25. 《上燕王秦日纲报告军情禀申》。
  26. 《曾文正公全集》,《奏稿》三,《统筹三路进兵折》。
  27. 《东王杨秀清命燕王秦日纲在田家镇安簰置炮诰谕》,见《太平天国文书汇编》卷三,又参郭廷以:《太平天国史事日志》上册有关部分。
  28. 《曾文正公全集》,《奏稿》四,《官军攻破田家镇烧尽逆船收复蕲州折》。
  29. 朱洪章:《从戎纪略》。
  30. 参看《賊情汇纂》卷二,《林启荣》、《陈玉成》。
  31. 《曾文正公全集》,《奏稿》四,《请饬各路带兵大臣督抚择要防堵片》。
  32. 王闿运:《湘军志》,《曾军篇第二》。
  33. 《曾文正公全集》,《奏稿》四,《水陆屡胜围逼浔城折》。
  34. 王闿运:《湘军志》,《湖北篇第三》。
  35. 《陈玉成自述》。
  36. 佚名《陈玉成被擒记》。余一鼇:《见闻录》亦说:玉成“擅长者为回马枪,攻城则开龙口,所拙者水路之炮划耳”。“每杀回马枪,官军无不却者,而湖南、北之官军,则能坚忍不战”。
  37. 《贼情汇纂》卷二,《陈玉成》。
  38. 《陈玉成自述》。
  39. 参看《李秀成自述》;李滨:《中兴别记》卷二十六。李秀成说;吉尔杭阿“用短洋枪当心门自行打死”。
  40. 参看《李秀成自述》;《向荣奏稿》卷十二,《金陵大营失陷退守丹阳折》;李滨:《中兴别记》,卷二十七。
  41. 《陈玉成自述》。
  42. 《陈玉成自述》。
  43. 方玉润:《星烈日记》,丁已五月二十日。他接着记陈玉成扎营情景云:“贼营皆红灯环列如城,火箭四射成花,与星月交映,亦一大观也。”
  44. 《胡文忠公遗集》卷六十一,《抚鄂书牍》,《复胜克斋(保)钦使》。
  45. 太平天国起义时,李孟群任广西桂平知县,非常顽固反动。据简又文:《太平天国全史》引《养自然室诗话》说:英王活捉李孟群后,曾“卑礼劝降”;“会陈邀共食,遂碗击之”。英王知其顽抗到底,始杀之。如果是事实,那么英王未免太天真了!
  46. 方玉润:《星烈日记》,戊午六月初三日。
  47. 《洪仁玕自述》。
  48. 《陈玉成自述》:“十年,攻破金陵长围,将张国梁追至丹阳,落水而死”。
  49. 肖盛远:《粤匪纪略》,见《太平天国资料丛编简辑》(一),第五八页。
  50. 据太平天国庚申十年五月二十七日《忠王李秀成给宿卫军大佐将陆顺德荷天安麦冬良谆谕》,见《太平天国文书汇编》卷三;又程稼堂:《避难纪略》(见王庆成:《日本发现的太平天国新史料》,一九八一年一月十三日《光明日报》第4版)说:咸丰十年四月二十六日,李秀成曾发诰谕云:二十八日英王将移兵苏州,为免居民“遭涂炭事”,劝百姓“应速散去”,且“大开苏州六日,放出百姓”。考其时英王尚在安微全椒前线,六月十七日(四月二十八日)始撤全椒围,南回天京。故所记想非事实。
  51. 据王崇武译:《访问苏州的太平军》,见《太平天国史料译丛》第一辑,一九五四年神州国光社版。又参《李秀成自述》,《海虞贼乱志》诸书。
  52. 《洪仁玕自述》。
  53. 《曾文正公全集》,《奏稿》十一,《通筹全局并办理大概情形折》。
  54. 韦俊原是太平军的池州守将,一八五九年十一月投降了清军。第二年六月二十日,在杨载福、彭玉麟的督率下攻破枞阳,切断了安庆太平军东出的通路。
  55. 《胡文忠公遗集》,卷八十三,《抚鄂书牍·复左季高太常》。
  56. 王崇武译:《英国参赞巴夏礼报告在黄州访问英王陈玉成的经过》,见《历史教学》一九五七年四月号。
  57. 呤喇著、王维周译:《太平天国革命亲历记》,第十二章,记载英王进军武汉以后,巴夏礼阻挠太平军的军事行动的情况甚详,可以参考。
  58. 李秀成虽然参与会攻武汉作战计划的讨论,但并不积极执行所订的计划。陈玉成军进抵黄州时,他刚从皖南进入江西,仍念念不忘占有江断。所以迟至六月始到武昌外围,得众数十万。七月九日即退去。《洪仁玕自述》:李秀成“惮于水势稍涨,即撤兵下取江浙”。而李秀成自己说是:“得苏州而无杭州,犹鸟无翼,故归图之”(据赵烈文:《能静居士日记》卷二十)。又据郭廷以:《太平天国史事日志》下册载:一八六一年五月,李秀成为了解英王消息,曾在江西兴国州给陈玉成、赖文光各写一信,托英国驻汉口领事金执尔带去。结果,两信都给金执尔扣留,破坏了太平天国南、北两路军的联系。
  59. 《曾文正公全集》,《家训》卷上,《谕曾纪泽》。
  60. 引文俱见《能静居士日记》卷十。
  61. 《洪仁玕自述》。
  62. 《李秀成自述》。
  63. 《赖文光自述》,见《太平天国文书汇编》附录。
  64. 太平天国壬戌十二年正月初八日《余安定再上筹天义梁扶殿左一同检刘禀申》,见《太平天国文书汇编》卷三。
  65. 《苗沛霖部上英王陈玉成禀》,见《太平天国文书汇编》卷三。
  66. 刀口余生:《被掳纪略》,见《太平天国资料》第二一O页,一九五九年科学出版社。
  67. 《陈玉成自述》。
  68. 引文俱见《被掳纪略》。胜保自以为不可一世,结果被英王奚落。多隆阿说他“真是无讲究,平白受霉,亦是自取”。
  69. 引文俱见《陈玉成被擒记》,转引自罗尔纲:《太平天国史料考释集》。薛福成:《书陈玉成、苗沛霖二贼伏诛事》(见《庸庵文续编》,卷下云:陈玉成被执时,“胜保欲降之,不屈。因述胜保败状以为诮”。张星焕:《皖游纪闻》云:“玉成见胜帅,词气不屈,言己非胜帅所能擒,但为奸人所算耳。”
  70. 同治朝《东华续录》卷八,同治元年夏四月庚辰胜保奏);杜文澜:《平定粤寇纪略》卷十三。
  71. 《洪仁玕自述》。
  72. 《陈玉成自述》;《陈玉成被擒记》。
  73. 王定安从敌对立场说陈玉成牺牲的影响是:“陈玉成就戮,群贼夺气,而谁南北奸究反侧之徒,始争输诚言款事矣”·见《湘军记》卷六《规复安微篇》。
  74. 《陈玉成被擒记》。
  75. 《太平天国革命亲历记》,第十二章。
  76. 《陈玉成被擒记》写讯问英玉时,曾“举贼中悍将以绳之,则曰:‘皆非将才,惟冯云山、石达开差可耳”。
  77. 《胡文忠公全集》卷六十八,《抚鄂书牍·致金观察》。
  78. 薛福成;《书陈玉成苗沛霖二贼伏诛事》。
  79. 太平军“住民房曰打馆子”。
  80. 守城、查更、出仗,记于行军之后,继则述陈玉成善用“回马枪”战术。
  81. 《太平天国革命亲历记》,第十二章。
  82. 《太平天国革命亲历记》,第五章。
  83. 赵烈文:《能静居士日记》卷十,咸丰十一年八月二十五日记。
  84. 余一鼇:《见闻录》·
  85. 转引自范文澜:《中国近代史》(上编)第一分册,第一五六页。
  86. 《太平天国史事日志》。
  87. 洪仁玕:《立法制喧谕》,见《太平天国文书汇编》卷二。

1条评论

回复 簿书衙导览 – 英王府 取消回复

您的电子邮箱地址不会被公开